北京, 2023年8月14日 — 近期,百岁高龄美国外交官亨利·基辛格对中国进行的访问,受到中国热烈欢迎,也引起全球媒体的广泛关注。这次访问令人回想起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问中国,造成全球轰动。

环球时报近日联系到曾陪同基辛格进行秘密访问的前美国驻华大使温斯顿·洛德,了解他们是如何准备并成功实施冷战以来最重要的外交成就之一,为尼克松总统1972年访问中国铺平道路。

作为亲历者和关键参与者,85岁的洛德与环球时报分享了许多有趣的回忆。通过他的叙述,我们可以真正体会到当时中美在破冰阶段面临的巨大挑战,以及他们是如何通过勇气、智慧和远见来克服这些挑战。

今天,52年后,我们是否还具有同样的智慧和远见,能够在恶化的中美关系中开创新的突破?历史可能给我们一些启示。

这是环球时报“见证历史”系列的一部分,记录历史前沿人物的亲身叙述,从学者、政治家到外交官和普通民众,他们对历史时刻影响的真实反思,可以通过过去和现在的实际步伐,展望人类未来的发展。

1971年,洛德称自己为“22年来首位进入中国的美国官员”。“全世界认为基辛格首先到达,当然不是,因为我们飞机接近中国边境时,我坐在前面,基辛格坐在后面。所以当我们进入中国领空时,我先到。”

回顾这次非同寻常的秘密访问中国行动,洛德将其定义为“尼克松总统任期内最重要的外交事件,也是亨利·基辛格职业生涯的一个转折点。”“这也是20世纪下半叶仅有的几次地缘政治地震之一。你必须回想,当尼克松和基辛格上台时,我们与中国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关系很不友好。我们与另一个核大国苏联的关系也很紧张不稳定。我们在越南进行一场长期、痛苦和代价高昂的战争。国内还有骚乱、暗杀和反战示威。美国民众也很疲惫不满我们在世界舞台上的地位。我们无法在国际舞台上大胆行动。”这就是当时美国内外环境。

但随后,由于这次访问,中美双边和多边关系取得一系列进展,包括尼克松1972年访问中国、尼克松参加1972年莫斯科峰会、签署第一份重要裁军条约,以及越南问题谈判进展。

一切都始于尼克松1969年2月1日给基辛格的备忘录:“我想与中国建立新的关系。”

充满挑战的准备工作

1970年2月,洛德成为基辛格的特别助理时,意识到美国正在寻求与中国建立新的关系。美国开始通过一些具体但微小的举措,如放松一些单边限制,向中国发出信号。

1971年春,美国向中国伸出的橄榄枝开始公开显现,例如“乒乓外交”,以及著名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采访中国主席毛泽东,这在洛德看来“表明中国对与美国建立更好关系有所回应”。

美国通过公开和私下渠道表达了意向。“我们试过几条渠道,最后通过巴基斯坦渠道达成共识。所以花了两年时间通过私下渠道发出信号。我们策划了这次秘密访问,让基辛格去看看是否有条件安排尼克松总统访问。这是一个大胆举动,因为成功与否并不确定,”洛德说。

“中美双方都必须克服22年历史和意识形态隔阂,相互接触,”他指出。

基辛格选择了三个人陪同前往中国,另加两名特勤人员。团队开始广泛阅读有关中国历史、文化等方面的资料。还与中情局和当时在巴基斯坦担任美国大使的约瑟夫·法兰德会面,了解进入和离开中国的一些 logistic 细节。

然后制定了计划。公开安排基辛格访问越南、泰国、印度和巴基斯坦,然后通过巴黎返回华盛顿。

实际上,计划从巴基斯坦秘密飞往北京,基辛格会声称生病需要去巴基斯坦山地疗养几天,实际上秘密访问中国。

“讽刺的是,基辛格在印度真的生病了,所以他事实上在这次秘密访问前已经生病。他尽可能掩盖,因为他想把真正的生病留到到达巴基斯坦,”洛德回忆道。

于是,这次历史性10到12天的奥德赛就开始了。

令人兴奋的旅程

“我们飞到越南、泰国、印度,然后巴基斯坦。我负责旅途简报。这是一个真正的挑战。我们为飞机上的三类人准备了三套不同版本的简报,以保密性。”洛德回忆说。

以这种方式,洛德开始了48小时秘密访问中国的兴奋旅程。次日,在巴基斯坦宣布基辛格身体不适,应巴方邀请去山地疗养一天。实际上,基辛格团队已经在中国。一天后,巴方再次宣布基辛格仍然不适,将再留一天。

“当我们到伊斯兰堡机场登机,发现飞机上已经有4名中国官员时,美方特勤人员很惊讶,”洛德回忆说。

“这次访问充满戏剧性,我们要访问世界人口最多国家,22年来首次。会见周恩来这样的重要人物,也很令人兴奋。对我个人来说,作为22年来首位美国官员访问中国,而我的妻子又来自上海,这种经历我可能再也无法超越,”洛德说。

艰难磋商

抵达北京后,与周恩来的每一次会谈都给洛德留下深刻印象。美方与周恩来进行17小时讨论,主要挑战是制定一个尼克松确实访问中国的协议,并初步确定议程大纲。

“我们精心准备了基辛格的开场白和重点,以敏感处理台湾问题,同时强调双方合作的更大利益,”洛德说。

美方事先准备了一份备忘录,但发现与中方版本差异很大,于是开始就细节进行磋商,特别是“邀请方”问题。

“我们希望表现为中国主动邀请尼克松访问。中国希望表现为尼克松主动要求访问,中国大方接受,”他回忆说。

最后,双方采用以下表述达成协议:“了解到美国总统尼克松表达了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愿望,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主席周恩来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于1972年5月前不定期邀请尼克松总统访问中国。尼克松总统欣然接受了这一邀请。”

洛德称周恩来与基辛格进行的对话,“可能是外交史上最重要的多年对话之一”。他感谢能亲历这些对话。

随后,众所周知,尼克松在电视上宣布将访问中国,造成全球轰动。

离开中国前,洛德带回一小撮中国土壤,献给他的中国妻子,以纪念这段深刻回忆,并铭记这次秘密访问给中美关系带来的历史性变化。